3/31/09

今夏,横滨

June 18-July 31

IUC Summer Program。今早收到录取通知,现在全心等学校给钱。

开心地继续去上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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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0/09

碎片(1)

草地里多了好些灰羽黄腹的小鸟,不飞不叫不见觅食,只管站在那儿怔怔地望着天。可能它们还不太习惯这个世界。
雨落在伞檐以外所有的草坪上。不知道多久以后,天黑了,我们各自回家。暗夜的门外有行人牵着狗走过,脚步声湿润而迅捷。
格格离开波士顿的那天,我的邻居们也搬走了,于是无线网信号神秘消失。冥冥中有些什么样的预兆?我开始给自己朗读,在段落之间屏息聆听;藤蔓草木正从地下很深的地方向上生长。做梦;醒来。火车穿过冬天的树林。就让我们再数一些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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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9/09

Salem之前世今生(五):最後再說幾句

Rebecca Nurse的旧宅,現在還在Danters,可供人遊覽憑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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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些根據當時的審判記錄和當事法官的私人記述整理出來的線索中,我們可以發現:
1)整個風波持續時間長達一年,從審判到行刑,中間也要經過一至三週不等的時間;2)地理範圍廣。一百多個被指控的嫌疑人裡,只有十四個住在薩勒姆村;3)儘管風波起於底層,然而殖民地當局仍然把握著案件審理、判決、行刑的權力;4)被指控的要麼是社會邊緣的畸零之人(乞丐、奴隸),要麼破壞傳統道德不安分守己(蕩婦、酒館老闆),要麼是新近闖入鄉村社區的陌生人,其咄咄逼人的經濟實力構成威脅(有錢的商人、暴發戶)。這些人以不同的方式成為村民心目中面目模糊、形跡可疑的人物,從而在一場空前的信任危機中被指控為巫師。
也許在Ann Putnam心目中,Rebecca Nurse成了繼母瑪麗的替罪羊。兩人都是上了年紀、受人尊敬、和Porter家過從親密的女性,都是鎮教堂而非村教會的成員。11歲的Abigail不可能像戲中描寫的一樣去和John Proctor私通有年,但也許她對前牧師George Burroughs的控告或多或少與她叔叔帕里斯牧師的不受歡迎有某種微妙的聯繫。也許控告酒館老闆的人早就看不慣通往鎮子的大路旁夜夜縱飲笙歌的景象,那些不知通過甚麼手段發了點財就橫行霸道的傢伙,難道不像傳說裡邪惡的巫師麼?⋯⋯

都只是也許。然而這些在戲中被忽略的人事情節,卻讓那些名字愈發鮮活起來。我們不再只是袖手旁觀一場正義與邪惡早已判然分明的搏鬥,而能夠開始慢慢明白怨恨和迫害為甚麼會發生。也許我們難以理解清教徒對魔鬼的憎恨,但那些微小而痛楚的日常情感、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嫉妒、厭惡、冷漠和幸災樂禍,都真真切切困擾著每一個靈魂。像Giles Cory那樣死去是難的,而像Ann Putnam一樣卑小地活著、恨著、偶爾歇斯底里,聽上去卻竟在情理之中。沒有無端的惡,也沒有無瑕的善。然而正因為如此,我們才需要仔細地審視過去,將心比心,感同身受。

阿瑟米勒的劇本,是寫於冷戰之初、麥卡錫主義盛行的美國;搬演到中國的舞台上,人們自然聯想到文革中人人自危的相似經歷。但這些二十世紀以意識形態為中心的闡釋,多少曲解了1692年的薩勒姆。公審現場不是批鬥大會,每一個案子都經由反覆的公開辯護和指認才最終被判決,百分之九十的嫌疑人被無罪釋放。當鄰居和親人受到指控,大多數人選擇為他們辯護,而沒有落井下石。1693年,在逐巫案中失去親人的村民們聯名上書,把帕里斯牧師趕出了薩勒姆,Putnam家族日益衰微。在當地人眼中,逐巫案並不是一場起源於宗教迷狂的悲劇,而是在綿延整個十七世紀末的社會巨變中最為不幸的一則插曲。傳統的村落秩序仍然不可逆轉地瓦解,薩勒姆村終將與城鎮分道揚鑣,而盛極一時的薩勒姆港,百年之後也歸於寂寞,如今只有在每年萬聖節借女巫之名狂歡一晚。

阿瑟米勒按照自己的親身體驗,在舞台上重構了薩勒姆的前世;而那個更為真實的過去,卻仍然在我們的今生投下它長長的影子。Paul Boyer和Stephen Nissenbaum所指出的那些巫術恐慌背後的社會起源--諸如鄉鎮矛盾、農田兼併、遺產糾紛、司法無能,在今天的中國,或許比堂而皇之的集體迫害更值得警惕。

我所能說的,就都在這裡了。

薩勒姆小鎮公共墓地的近旁,是女巫審判的紀念地。
不知多久以前,有人在每一個名字上都放了玫瑰。
"John Proctor, Hanged. August 19, 1692"
"Rebecca Nurse, Hanged.  July 19, 16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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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em之前世今生(四):招魂楚些何嗟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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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母瑪麗和小兒子約瑟夫在整個逐巫風波中,的確未傷毫髮;因此Putnam家和Porter家之間、甚或兩種價值取向之間的矛盾並不能構成完全的解釋。類似的家族恩怨到處可見,為甚麼單單在1692年的薩勒姆演變成為這樣的公共恐慌?讓我們先來簡要回顧一下事情的大致梗概,看看到底哪些人被控告,而其中哪些人最終被推上絞刑架。

1692年2月29日,此時距離女孩們的怪異舉止被發現已經有一個多月之久。薩勒姆村的三名婦女最先被指認為女巫。她們是印地安奴隸Tituba、桀驁不馴的乞丐兼蕩婦Sarah Good、新近再嫁給愛爾蘭移民的寡婦Sarah Osborne。Tituba很快供認自己是女巫,並栩栩如生地描述惡魔的樣子,恐慌繼續蔓延。帕里斯牧師的禮拜開始門庭若市,他帶領村民進行了幾次絕食祈禱,而女孩們的怪異行為依然如故。
3月20日,Putnam家的兒媳安娜在來訪的牧師面前突發癲狂,指稱薩勒姆鎮上頗為富有的再嫁寡婦Martha Cory的幽靈在折磨她們。次日,Martha被逮捕。雖然Martha多年以前曾經與印地安人奴隸私通生下混血兒,但作為村教會的正式成員,她的地位比最初被捕的三人已經高了很多。
3月24日,在Putnam母女歇斯底里的指控下,富有而德高望重的老婦人Rebecca Nurse被捕。
4月11日,事態繼續擴大。檢舉女巫的法庭從薩勒姆村移到薩勒姆鎮;Abigail Williams和Putnam母女在寫給法庭的信中,檢舉薩勒姆村前牧師George Burroughs為巫師。4月底,整個麻薩諸塞殖民地舉行公共絕食祈禱。
數以百計的嫌疑人相繼被指控,從Sarah Good4歲的小女兒Dorcas,到新近當選為鎮會議召集人的富商Daniel Andrew (Porter家的女婿)和Philip English,監獄人滿為患,管理人員焦頭爛額。然而像樣的審判卻遲遲無法進行,因為從1689年開始,麻薩諸塞殖民地的最高權力機構就處於半癱瘓狀態,新任命的長官一天不從英國到來,法官就一天不能得到任命,處理逐巫案的特別法庭更無從談起。直到5月14日,新任長官Sir William Phips爵士才姍姍來遲;6月2日,新近組建的特別法庭才在薩勒姆鎮召開第一次審判。如果從年初開始的恐慌能夠在更強有力的政府和法庭干預下得到控制,恐怕事情也不會發展到這般田地。
薩勒姆鎮Town Hall。300多年前,審判也許就在這裡進行?

6月10日,薩勒姆村與鎮交界處的酒館老闆娘Bridget Bishop被判定為有罪,在鎮西側的山坡上被執行死刑。
6月29日,法庭第二次開庭,5名婦女被判有罪,7月19日被送上絞刑架。Sarah Good在臨死前向勸她懺悔的牧師叫喊道:“I’m no more a witch than you are a wizard, and if you take away my life, God will give you blood to drink.” Rebecca Nurse也在同日赴死。
8月5日,另外6人被判有罪,兩週後行刑,其中客店老闆John Proctor的妻子Elizabeth Proctor因為懷有身孕而幸免於難。John Proctor本人和牧師George Burroughs和其他三名婦女的屍身隨後被拋棄荒野。
9月初的第四、五次審判中,一共15人被判有罪,其中2人逃脫,5人通過當眾懺悔而被赦免,拒絕懺悔的8人被處死。其中Martha Cory的丈夫Giles Cory拒絕對指控做出任何回應,審判無法進行。為了迫使他為自己辯護,法庭對他施加了名為peine forte et dure的刑罰,往身上堆壓重物。Giles Cory就這樣被折磨至死,始終未發一言。
10月12日,Phips爵士下令停止逮捕新近被指控為巫師的嫌疑人,並很快解散了特別法庭。
1693年初,仍被關押的五十餘名犯人被全部釋放,逐巫案風波至此告一段落。
"Giles Cory, pressed to death, Sept. 19, 16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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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7/09

钟鼓楼mv


“钟鼓楼吸着那尘烟  任你们画着他的脸
你的声音我听不见  现在是太吵太乱
你已经看了这么长的时间  你怎么还不发言
是谁出的题这么的难  到处全都是正确答案”
以前没看过这个mv,留一个在这儿:)何勇真跟着冬泳的老爷子跳到冰凉的什刹海里去了!看来水不深⋯⋯

3/25/09

此度见花枝,白头誓不归

今晚chen-san来,一起做了牛肉饼(不输给家园夜市的),熬了冰糖百合粥。经过艰苦奋斗,终于成功打开了她带来的酒,喝完之后有点醉,于是一整晚话匣子打开了就收不住。

最近过得非常轻飘,需要些实在的东西坠着。码字似乎是一种管用的方式,和人交谈是另一种。有时候码字会产生砌墙的不良影响,交谈则没有。另外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整天在网上看韦庄词。“金翡翠!为我南飞传我意。旧欢如梦里。”“碧天云,无定处,空里梦魂来去。”“惆怅晓莺残月,相别,从此隔音尘。如今俱是异乡人,相见更无因。”“清晓妆成寒食天,柳球斜袅间花钿。卷帘直出画堂前。”悲伤就哀艳到极致,欢喜也如此慨然无畏。于是有拨云见日的功效。

底线中的底线是,哪怕永远都得不到,又能怎么样呢。

昨晚去现场听布鲁克纳第七交响乐,发现如果一边听一边想着绝对音准,就能从头到尾全神贯注。当然不可能完全听对,但可以蒙,而且即使错了也没有关系,没把握的时候就猜是C,然后听出不对了再改。反正主和弦是E,大的段落最终肯定是会停在E或其它相关的和弦上的,可以提供很多暗示。跟着绝对音准听,就相当于置身其中完完整整走了一遭,随它攀屈伏俯最终柳暗花明;而不是像听赋格一样,把曲子放在面前,然后摆起架子去审视剖析。这样的大曲子拒绝被剖析,它太矛盾、太庞杂,各种暗线旁逸斜出,剪不断理还乱。还不如直接代入进去,反而觉得就应该是这样的,每一个无法清晰分说的困境,才构成生活本身。最后终究是能够走出来,睁开眼,看到音乐厅、铜管乐器上的闪光、弦乐组弓弦颤动齐奏最后几个和声。散场之后前面的所有细节都想不起来了,但人生从此又变得不同。这一个多小时的演出就此死死地嵌在了这个乍暖还寒的、Vic同学25岁生日前夜的所有记忆里。

又说这么多。都是因为喝了点酒。有兴趣的同学可以拿第二乐章试试看,如果我们已经知道第一个音是升c(E大调的关系小调),那么后面的旋律可以跟着它唱出来,和之前会不会感觉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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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4/09

Outrageous

大清律例:

妻殴夫者杖一百,至死者斩决;
夫殴妻者减凡人二等,至死者绞候。

道光四年,四川某人怀疑妻子不忠,杀妻弃尸,只判杖六十徒一年。打死妻子比打死陌生人的罪名轻四等。

Outrageo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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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09

Salem之前世今生(三):繼母與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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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Putnam家和Porter家是薩勒姆村資歷最老、最興旺發達的兩戶人家。兩家的當家人都叫約翰,膝下都子孫滿堂。然而1640年和睦友好的兩家,五十年後卻勢成水火,究其原因,竟然和當初兩個約翰選擇的房屋位置有著微妙的聯繫。Porter家住在村東,靠近通往鎮子的大路,務農同時順便經商,好幾個Porter家的女兒,都嫁給了鎮上的人家,有甚麼事情都在鎮教堂辦,幾乎從來不去村教會。Putnam家住在村西,耕地都遠離交通要道,經過一次失敗的商業投資之後專心務農。Putnam家的幾個兒子都是熱心提議成立村教會的頭面人物,和帕里斯牧師私交甚好。不出意外地,逐巫案裡面和Abigail一起鬧得最兇的,就是Putnam家的小孫女安娜,以及她也叫安娜的母親。

村東或村西,本來也就是一念之差,卻從此走上截然相反的氣運。老Putnam的長子Thomas Putnam Sr.,和第一個妻子生了八個孩子,本來已經擁擠不堪。誰知喪偶之後的老Thomas又迎娶回家一個年輕的妻子瑪麗,生下小兒子約瑟夫,愛若掌上明珠,遺囑里把最好的田地家產都分給了他們,讓長子Thomas Putnam Jr.及其妻子安娜嫉妒不已。雪上加霜的是,約瑟夫長大成人到二十歲,迎娶回家一位十六歲的新娘,不是別個,正是Porter家的愛女伊莉莎白。1695年,瑪麗衰病交加,與世長辭,遺囑里自然把所有的財產都給了約瑟夫和伊莉莎白;而瑪麗遺囑的起草人正是伊莉莎白老謀深算的父親Isreal Porter。托馬斯和安娜有足夠的理由懷疑Porter家操縱約瑟夫的婚事和瑪麗的遺囑,藉此吞併Putnam家的財產,然而卻一時無法發起有力的指控。1690年,年輕的約瑟夫已經成為Putnam家的首富,在整個村子里僅次於他的妻舅,Porter家的次子。任何人都可以看出來,約瑟夫除了姓Putnam之外,跟家裡其它人沒半點相似。他對帕里斯的反感和對商業活動的熱心,倒像極了Porter家的作風。
(據說約瑟夫(Joseph)在當時的清教徒社會里,是為老年得子或再婚所生的長子專用的名字,因為聖經里雅各再婚所生的兒子叫Joseph,而不出意外地也遭到哥哥們的妒忌。另外,Natalie Davis在《馬丁⠂蓋爾歸來》裡面提到在十六世紀的法國,新教徒喜歡用舊約里的人名給孩子取名,因此看到亞伯拉罕這樣的名字,幾乎可以斷定該戶人家有同情新教的傾向。都是關於人名的有趣故事。)

說了這麼多兩家的八卦,和女巫案究竟有甚麼關係呢?
首先,可以畫出所有居住在村裡被指控的女巫、為她們辯護的人以及指控她們的人住所的相對位置。14個女巫裡,有12個住在村東,也就是靠近城鎮的區域。為她們辯護的人大多住在村東,而指控者幾乎都住在村西。同樣,支持帕里斯牧師以及審判女巫的集中在Putnam家周圍的村西,而持反對意見的在村東。

其次,被指認的嫌疑人裡面,大多與Porter家、其他帶頭反對帕里斯牧師的人家或薩勒姆鎮有各種各樣的聯繫。伊莉莎白的父親Isreal Porter的關係圈子裡面,就有19人被指控,其中血緣最近的是Porter家的女婿Daniel Andrew。後來成為阿瑟米勒筆下的主人公,為大家所熟知的John Proctor,是Porter的好友;劇中賺得無數人眼淚的聖女Rebecca Nurse,Isreal Porter出面竭力為她奔走營救,並成為她丈夫Francis Nurse遺囑執行人。相反,與Putnam家沾親帶故的一派,卻幾乎毫髮未損,也許唯一的例外是帕里斯牧師的印地安女奴Tituba,但她畢竟身分特殊。

耐人尋味的是,雖然Putnam家和帕里斯家的女孩子是指認女巫最積極的,可被他們指認出來的,終究不是瑪麗和約瑟夫,也不是Porter家的核心成員。處於精神崩潰邊緣的Ann Putnam,在一次次歇斯底里表演的緊要關頭,為甚麼沒有指控她最痛恨的、當時已經臥病在床的繼母瑪麗呢?畢竟在當時人耳熟能詳的古老傳說裡,邪惡的繼母總是與女巫的形象緊密相連的⋯⋯
薩勒姆鎮中心的墓地。在這裡當然找不到Putnam, Porter這些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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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em之前世今生(二):城鄉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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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勒姆以北6英里,有個城鎮叫Danvers。它曾經是薩勒姆鎮(Town of Salem)下轄的一部分,被人們稱為薩勒姆村(Salem Village),1692年的逐巫案就發生在這裡。到後來說起此案只知Salem而不知Danvers,因此慕名而來的遊客們自然一無所獲。
六英里的距離在今天看來,也就是開著車聽完一首小曲子的工夫;可是在十七世紀,卻足以懸隔兩個背道而馳的世界。靠近海港的薩勒姆鎮商貿興旺,越來越繁華,而相對閉塞的薩勒姆村卻不但分不到好處,反而還要年年給鎮上繳稅。有錢有勢的商人們把持了鎮子的政權,並且與Massachusetts殖民地高官過從密切(當時美利堅合眾國還不存在!),幾次三番打壓薩勒姆村試圖從鎮子獨立出來的提議。他們當然不希望白白放棄從幾百戶人家徵稅的權利,另外隸屬於城鎮羽翼之下的村莊,畢竟能夠最為方便地為港口提供生活必需的農產品及冬天取暖的木材。

對於村民們而言,城鎮卻日益威脅到他們的生活。隨著城市擴大土地逐漸流失,1660年平均每戶擁有將近250英畝(acres)的耕地,到1690年,銳減到125英畝。農民們給城裡人繳稅卻分享不到任何公共設施,更加不方便的是,人們需要跋涉很久才能到鎮上的教堂去參加禮拜以及其它宗教活動,在新英格蘭嚴酷的冬天,六英里的路程足以讓人望而卻步。但村莊是沒有資格建立自己獨立的教堂(Church)的,除非薩勒姆村能夠取得殖民地當局的同意,從薩勒姆鎮獨立出來成為單獨的行政單位。然而在當時的局面之下,經過多年努力,也只是獲得了一個折衷的結果:1672年,薩勒姆村獲准成立自己的分支教會(Parish),並聘請了自己的牧師入住。

雖然村莊仍然隸屬於城鎮,但有了自己的教會,實質上已經邁出了獨立的第一步,於是希望獨立的村民開始利用教會來發動村民,爭取更多的政治籌碼。與此同時,另一部分村民卻因為住處毗鄰城鎮,頻繁和城裡人做生意,並且仍然每週去鎮教堂做禮拜,對村教會的活動充耳不聞,自然也就反對村莊獨立。新教會的建立不僅沒有傳播福音,反而加劇了兩派之間的矛盾,遠道而來的牧師夾在中間受氣,都不願意久留,十幾年內換了三四任,直到1689年,主張獨立的一派占得上風,把村教會(Parish)升級為教堂(Church),野心勃勃的塞繆爾⠂帕里斯(Samuel Parris)受聘成為新牧師。帕里斯不受歡迎的個性讓村子里的派系鬥爭愈演愈烈,兩三年來,村教堂的彌撒門可羅雀,應該由村民支付的牧師工資也經常由於爭吵不決而拖欠。多年來積攢的怨恨和不快,最終竟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被發泄出來:1692年早春,帕里斯牧師11歲的姪女Abigail和一群女伴突然行止異常;從二月到九月,一百餘人被指認為巫師,其中十九條人命最終斷送在這場由來有因的劫難上。

需要指出的是,當時村莊和城鎮由於路途遙遠而貌合神離的情況並不少見,教區劃分和牧師任命的麻煩也不止發生在薩勒姆,例如Cambridge鎮和Cambridge村就經過多年的交涉,最終後者獨立出來成為今天的Newton鎮。年輕女子集體行為怪異譫妄的事情也有先例,可是在1735年的Northampton, 女孩們的精神失常被解釋為神啓而非巫術,反而讓村民變得更加虔誠和平。1692年之前,麻薩諸塞法庭也受理過其它巫術案,但每次最多兩三人被認定有罪,或當眾懺悔、或被處決,風波都很快被平息。為甚麼唯獨在1692年的薩勒姆,恐慌如同燎原之火,一發而不可收拾?村莊與城鎮的積怨本身並不能成為令人滿意的解釋。
薩勒姆鎮中心的教堂。不知道當時反對村莊獨立的一派村民,是不是每週到這個地方來做禮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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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2/09

Salem之前世今生(一)


火車駛離波士頓北站的時候,城市上空陰雲籠罩。車窗外景物不停向後退去,漸次經過荒棄破落的城鄉交界部,開始看到稀落的尚未返青的樹林、已經化凍的河渠、還有遠近村鎮,同時雲層逐漸開朗,天氣轉晴。很久沒坐火車,聽列車員剪票的喀嚓聲音都是悅耳的;曬著太陽出了一回神,已經到了薩勒姆。跳下車子,眼前鋪展開North River陽光下深藍色的水面,我以為自己已經到了1692年那場著名的女巫審判的故地。走在通往鎮子中心的路上,滿心里想的都是阿瑟米勒原作、國家話劇院2002年在北大上演的那場戲。

事實即將證明我完全想錯了。儘管薩勒姆遍地都是各種恐怖玩具店、鬼屋、女巫文化博物館,1692年的巫術恐慌卻並沒有發生在這裡,或者確切地說,只有某種程度上不直接的關連。也許只有像那部動畫片里一樣,從最表面的積木屋下潛,一層一層揭開樓板,才能多少捕捉到三百多年前那場巫術恐慌的真實面目。阿瑟米勒的戲雖然動人,畢竟是拿十七世紀的故事來警醒二十世紀,觀眾看得動情,才會感到類似可怕的迫害就發生在自己身邊。歷史學家卻只試圖講清楚這件事情何以會發生,何以如此而非如彼;如果不是碰巧帶了一本Paul Boyer和Stephen Nissenbaum合著的Salem Possessed: the Social Origins of Witchcraft在手邊,恐怕我也就糊裡糊塗地到鎮上唯一號稱和此案有關的景點憑弔興嘆一番,然後心安理得回家睡覺去了。
讓我還是從眼下真實所見的開始說。

1626年,英國漁民Roger Conant率領手下發現了這個波士頓東北方向的天然良港,並給它取名為薩勒姆。從那時起,薩勒姆逐漸從一個不起眼的小聚落成長為船隻雲集、熱鬧繁華的城鎮,美國獨立前夕,薩勒姆是新英格蘭地區最大的海外貨品集散地,商人們控制的船隻最遠可到達中國廣州、日本長崎,其規模在當時的北美大陸還沒有其它任何港口可以匹敵。十九世紀初以降,薩勒姆風光不再,然而世代經營的傳統猶存;到了二十世紀,人們會說到它是霍桑的故鄉,卻不會提到霍桑是在薩勒姆海關稅務司工作期間構思並完成了《紅字》的創作。而阿瑟米勒的名劇一出,來這裡的遊客們就只想到尋訪女巫了。

於是女巫主題旅遊近年來儼然成為小鎮的主要財源,每年萬聖節之夜,大批奇裝異服的遊客從波士頓搭乘特別班車到薩勒姆狂歡。十七世紀的旧航船“友誼號”還停靠在港灣,大批東亞舶來的工藝品卻成就了Peabody Essex Museum的鎮館收藏。週日正午,大街小巷還非常冷清,滿街昔日富商巨賈的宅第,到今天已經斑駁失色,偶爾有些粉飾一新的,卻又不免顯得牽強。本地居民們在咖啡館裡平靜地小聲交談,某戶人家緊閉的院門內,有很想出來散步而不得的小黑貓。一家號稱北美最古老糖果店,櫃台上赫然放著一罐據說生產於175年前的Gibralters糖。透過渾濁的玻璃容器,看見裡面放著不知道甚麼味道的幾片化石一樣的東西;對昔日繁華自傲到這種地步,令人可敬,也不免有幾分可哀。

此行最意外的收穫,倒是在Peabody Essex Museum撞上了一個很不錯的中國當代藝術展。岳敏君那些破口大笑的假人、方力鈞那些望天迷惘的紅色面孔、徐冰的天書、還有一組拿偉大領袖各種開涮、富有喜感的畫作,都是第一次見到實物。把荒誕的東西照樣畫出來給你看,自然有一種老實巴交而無可奈何的力量,此時唯一合理的反應只有苦笑。這個博物館的另一壯舉是把一整座中國徽州的民宅“蔭餘堂”給搬到了薩勒姆,於是紅頂磚牆的當地民居近旁,就赫然可見一方江南水鄉的白牆黑瓦,還搭配竹林和青磚,其苦心和誠意都還是非常可敬的。將來想做十八世紀中西交流史相關的同學們,這個博物館和所屬的Phillips Library很可能藏有意想不到的好東西。

本來打算坐傍晚五點的車回去,結果三點就已經感到無所事事,於是提前返回。回家點上燈泡上茶開始看那本書,再起身已經天黑。原來戲里描寫的故事,反而遠不及真實發生的那麼動人心魄。
(其它照片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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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0/09

春分

今天是春分,开始放一个星期假。时令推移,不记得从哪天起,可以在街角墙根看到这样的花。它们晓得在晴暖的时候绽放,天气一变冷就又收拢起来。
今天去Trader Joe's,又忍不住买了一盆鸢尾,放在厨房朝阳的窗台上。等到清明寒食那几天,希望它能开出小小的紫色的花儿。(update: 谁知道它长得飞快,第二天就开花了。。>_<)昨晚有新招的研究生来访问,栗山老师于是叫我们一起吃饭,仍旧是去年四月我们去过的同一家饭馆。当时我还不知道面前的这条街就叫Mass Ave,以及几个月后即将安顿在对面的巷子里,把这条路来回走上不知道多少趟。那些交错如蛛网的道路,当时看上去毫无头绪可言,现在居然也已经熟谙于心。为客为主,竟然有这么大的差别,我甚至一时难以相信一年前我确实到过同一个地方。或者也可以这么说:当时在这里听栗山老师描述那只橄榄的,竟然是同一个我。

为了记念这个昼夜等长的日子里最后的夕光,晚饭后出门散步,走到岸边的时候刚好赶上暮色四合,空气凉,几乎没有风,水面幽暗温柔。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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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6/09

史學史筆記之蘭克:向檔案庫進軍


格林童話裡的王子們,大概都會同意如下樸素的世界觀:
"有好多公主,可能很漂亮,都被魔法詛咒了,需要被解救。" 
(So many princesses, possibly beautiful, all under a curse and needing to be saved.)

1828年,剛剛在柏林大學獲得教職的年輕學者蘭克(Leopold von Ranke, 1795-1886)在旅途顛簸中給友人的信裡寫下這句話。出生於魏瑪附近的小鎮Wiehe,成長為虔誠的路德教信徒,蘭克從萊比錫大學畢業之後不久即完成了他的第一部著作,《拉丁和條頓民族的歷史,1494-1514》,並以此一舉成名。他批評當時相互轉抄、不求甚解的風氣,認為只有出自當事人手筆的第一手材料--回憶錄、信件、日記等等--才是最可靠的,以此寫成的歷史,才有可能接近於真實的過去。而後拿破崙時代的歐洲剛好為這樣一種寫作模式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契機:柏林、奧地利、威尼斯的大批政府外交檔案在當時的政治環境下逐漸向學者開放,大批久未見天日的政府祕密文件、私人手稿以及其它從未打算公之於眾的檔案,在蘭克最年富力強的年紀向他敞開了大門。

一場檔案熱席捲了歐洲古老的學院;學者們紛紛離開圖書館,跳上馬車,爭相開掘未知的檔案寶藏。顛簸在漫長的旅途中,那些可望而不可及的檔案庫逐漸變成了幽閉深閨、等待被解救的公主,而一個個遠道而來的書生,儼然不亞於提寶劍斬惡龍的英雄王子。這樣具有強烈性別色彩的描述經常極其露骨,比如蘭克在另一封信中這樣寫道:“(某檔案庫)絕對是個處女。我迫不及待要去接近她⋯⋯不管她漂亮不漂亮。”越是難得到的珍本孤本,越引得人們為之朝思暮想、形銷骨立。有人形容埋頭在灰塵滿架的檔案庫裡工作的歷史學家說:“這些人從腰以下都已經死了!”

將近二百年過去,今天的女性主義史家已經可以拿這些文字來拷問其中潛藏的性別偏見和冷靜客觀的外殻下近於宗教狂熱的檔案崇拜症(archival fetishism)。無論如何,年復一年,蘭克奔波往返於一座又一座檔案庫之間,積攢下無數原始資料,出版一部一部著作,逐漸奠定了自己在德國史學界的權威地位。他的歷史世界以十六世紀歐洲大陸的政治風雲為中心,記述法國、西班牙的陸續興起,意大利的衰落以及奧斯曼帝國如何介入歐洲政治外交格局。儘管身為新教徒而不能進入梵蒂岡的祕密檔案庫,蘭克仍從其它渠道獲取資料寫成一部羅馬教皇史,並著意指出,新教徒寫教皇史有獨特的優勢在,即無所顧忌、無需隱瞞、更加忠實於史料本身。歷史學家所要做的無非是“按照真實發生過的樣子記錄過去”(as it really happened)罷了。

1884年,當時已年逾八旬、德高望重的美國史學界元老喬治⠂班考洛夫特(George Bancroft)親自致信蘭克,希望他能夠同意成為剛剛成立的美國歷史學會(American Historical Association)的第一位榮譽會員。然而在謙恭得體的言辭之下,班考洛夫特卻也面臨不小的麻煩。一批年輕學者新近從歐洲各大學的史學研究seminar錘鍊歸來,開始對班考洛夫特的舊作指手畫腳,說他的敘述過於文學化、道德說教色彩過於強烈、言下之意就是不夠客觀科學,逼得班考洛夫特不得不在舊作再版時“大刀闊斧地刪減形容詞”。在十九世紀末的美國以及歐洲以外相當多的地域,蘭克已成為史學科學化進程的化身。任何一個國家的學者,在試圖把本國的史學重新梳理以便和國際同行溝通的過程中,都無法繞開蘭克的存在。因此,每個近代國家的史學史敘述中,對蘭克的借重和誤用都俯拾皆是,二十世紀初的中國,恐怕也是如此。

與此同時,一個歷史學者的成長歷程,也逐漸形成了與蘭克本人經歷大相徑庭的專業模式:作為初學者,首先參加史學方法論seminar,在教師的引導下學習閱讀原始資料並與同學就某一學者的著作進行論辯;之後開始漫長的找尋及圈定可供研究的原始檔案庫並累積資料,最後產出的著作應備有詳細的腳註及文獻目錄,可供同行按圖索驥確認材料證據的出處。十九世紀的西方史學,就這樣慢慢從上流社會小圈子裡的博學雅趣,蛻變成為更強調勤奮、行動力、集體合作的專業。從某種意義上說,在世紀末的人們心目中,seminar room應該成為歷史學的實驗室,而在檔案庫裡工作的歷史學者,也不亞於解讀地層和化石奧妙的自然科學家。如果蘭克是對的,如果各國學者能夠通力合作、每一部著作都忠實而精確地描述一段歷史,那麼人類終將擁有一座基底堅牢的廣廈,將真實的過去一勞永逸地安放在裡面。

1871年,蘭克從柏林大學退休,校方於次年向蘭克門下弟子雅可布⠂布克哈特(Jacob Burckhardt, 1818-1897)發出邀請,希望他接下蘭克的教席,然而布克哈特竟然不願意離開他在瑞士巴塞爾大學的位置而拒絕了這個眾人矚目的機會。布克哈特無疑是蘭克門下的異數:蘭克強調對原始文字檔案的解讀,而布克哈特對藝術史情有獨鍾,甚至選擇“烹飪的歷史”這樣的題目來作,幾乎等於公開和老師唱對台。蘭克一生最推重修昔底德及其《伯羅奔尼撒戰爭史》所代表的精確紀年、注重一手材料的路數,而布克哈特則被後人尊為上承希羅多德,從口述記錄和古代遺跡中還原一個時代的文化精神。然而蘭克晚年,也確曾懷著極大的熱情動筆編著一部世界文明史,從希羅多德的時代寫起,讚頌古人的偉績;1886年在柏林去世時,手稿只寫到十二世紀。把蘭克和布克哈特的區別解釋為修昔底德和希羅多德、或政治史和文化史之間的對立,無論如何都是過於草率了。

蘭克的宗教情結是另一個著名的話題,但我總不願簡單地說,因為蘭克是虔誠的路德教徒,他的科學史觀實際上應該解讀為“真相只有上帝才知道,因此惟有摒除偏見、仔細觀察,才可能在過去的歷史中發現神的意旨”,因此所謂的史學科學化進程從開始就立錯了大旗。這就像大驚小怪於牛頓畢生的宗教熱情,就能證明十八世紀科學革命其實建立在基督教信仰的基礎上一樣,都沒有說出甚麼新東西。如果有相關的好書推薦,請不吝教我。

最後回到開頭王子公主的話題,一個好玩的對照文本(無關學術):

身為一個美人魚 要很努力
因為經過的王子們 會嚴格要求妳的美麗
王子說:"唱支歌" 美人魚說:"等一等"
王子覺得納悶  英俊的臉堆滿疑問
王子說:"快唱支歌"  美人魚說:"再等一等"
今天風平浪靜  經過的王子有數十個
--陳珊妮《聽美人魚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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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5/09

Ainsi, il y eut un soir, et il y eut un matin.

(和桔子在Copley Plaza龟兔赛跑现场。后面没照进来的兔子看到乌龟跑在头里,急得直抓耳朵。)
周末是无限晴好的天气。因为改了夏令时,忽然发现晚饭之后天光还是亮的,还可以到河边散一个步,在晚霞收尽之前走进旧书店,挑定一本半价书之后闪进夜色里回家。不用再穿冬天的靴子和大衣,也很久没有戴毛线帽子,原来在新英格兰的第一个冬天就可以算这样过去了?St. Patrick's Day都要到了,穿着绿裙子的桔子都来过了,全都是不容置疑的好兆头。
改权限是一时冲动的结果,被打扰到的诸位实在抱歉。有时候太急于证明毕竟还是有些东西在自己掌控之内,而忘了这些其实根本无关紧要。最近听到多少令人错愕的消息,也不过只有感叹而已,所以实在不必拿着自己这桩事翻来覆去地念叨,反而生出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来。
还有一个星期就春假了,有好多事情想要做。每一次能够把盏言欢的当下,都已经是最好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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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2/09


无可救药地睡过了,并且决定翘日语课。
九点到十点之间做的是这样一个梦:Widener图书馆三楼西翼隐藏着一个神秘的小阅览室——这是前天听人说的——于是我决定去那儿看书。可是沿着三楼的走道拐过去,却看见一间gym,一间话剧排练室,一间琴房,还有一个大落地窗,推开窗走出去就是海滩,漫山遍野的四叶草开满了花儿——前几天倒真是刚从trader joe's 买了一盆四叶草。终于挣扎起床之后发现它开花了。
这个星期终于要过完了。积压了太多的东西,没有力气拆解它们,就又堆上来新的。而总还是没有办法专心做事,杂念丛生如同图书馆窗外的蔓草。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呢,真要命。

3/8/09

The South End@Boston: 旧家巷陌

週末天氣回暖,午後去了波士頓的另一個街區,和North End相對應的South End,大略位於Downtown以南,Back Bay以東。據說設計了州政府和Boston Commons的同一個建築師完成了這一帶的最初規劃,從十九世紀中期以來就是大片的居民生活區。後來人越來越多,才又填河填出了今天的Back Bay,South End也就不再是真正一塊環水而成的End了。。
路上看到已經有植物開始生長新芽。這天氣景物簡直讓人忘記明天還要降溫下雪。
South End的典型建築大概就是這樣子的,所謂Bow front condo,居室朝外的立面是弧形。從喧鬧的大街往裡走,慢慢市聲遠去,午後的陽光安靜地照著紅磚牆,樹的影子疏落清晰。每轉過一個街角,看到的還是同樣的房子,好像又回到了原地。和燈塔山相比,這裡的街道要寬敞些,地勢也沒有起伏,房子的風格更樸實,幾乎沒有華麗的百葉窗。這麼大一片同樣風格的住宅區,直讓我想起北京的和平里、團結湖這樣的地方。
斑駁老旧的陽台,上面纏繞的藤蔓都有碗口那麼粗。
在這樣的地方散步,有時候會產生幻覺,好像又回到中學的時候,放學之後到住在和平里的同學家玩,要在很多排長得完全一樣的樓群里準確地找到她家的門牌。還有鋼琴老師家,也在和平里的某個角落,每次到她家樓下的時候天色都已經昏暗,不可能看清樓號。天知道人是怎麼牢牢記住這些事情,然後又迅速忘掉的。

South End的東側有一座非常宏偉的天主教堂,叫做Cathedral of the Holy Cross。。此外至少還有另外四五個教堂,不同的教派各有各的道場。
是不是很像和平里。

由南向北穿過South End,可以望見John Hancock Tower;從這座橋上跨過90號高速路,離熱鬧繁華的Newbury Street就已不遠。一百五十多年裡,多少次太陽西沈、月亮東升、河流改道、沙洲上築起高樓;而那些藤蔓纏裹的紅磚院牆背後,路人無法窺探到的,總還是同樣溫熱細瑣的家常人生。
在John Hancock的玻璃幕牆前面,多少還是有點扭曲的鏡面反射。。
祝爸爸55歲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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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09

Tender is the night


人生從週三開始變美好。在琬婷的指點下,終於沈痛地意識到,原來我真的對thebodyshop的茶樹油系列過敏。用了兩天她留給我的某種神奇的國產精華素,就有明顯好轉;之前覺得馬上要毀容,恨不能自絕於人民的歇斯底里傾向一下子煙消雲散了。

正午的公交車裡空空蕩蕩,曬著太陽,看外面街景市聲,每個場面裝進鏡頭裡,都是活色生香的奇觀。不能整天待在圖書館裡讀書讀成雕像。Robert Darnton說,美國的大學城若隔絕於外面的人生,縱然是普林斯頓這樣的學術綠洲,也可以荒蕪如文化沙漠。
於是今天晚上又跑去城裡看今年獲奧斯卡題名若干部動畫短片的放映,在當代美術館。白天氣溫回升,滿街的雪都在默默溶化,空氣有點暖暖的涼,是會讓人想起北京的那種味道。從South Station走到港口,夜色溫柔,水面微微顫動,回頭望downtown的樓群開滿了燈。水邊的街道結構比地圖上畫得複雜,不同的橋通往不同高度上的街道,且彼此不相連通。穿過若干條人煙稀少的水邊棧道和小街小巷,才終於在一大片廢棄工地旁邊找到了傳說中的當代美術館。。意外收穫是發現了一條叫做Sleeper Street的街,還有一個街角的Sleeper's Cafe。
所以遲到了,錯過了一個片子。積木屋的故事很好,但沒有好到意料之外。老人為了找尋丟失的煙斗,逐層揭開樓板,深入到幽暗水底,所看到的都是何等溫暖美好的回憶啊。雖然久已被淹沒,但它們總還在哪兒,總還是同一幢房子,就在樓板底下,誰也搶不走你的。這已經足夠讓人羨慕了不是麼。
一個講環境保護的片子又長又無趣。一群善良的小動物們愛好觀察自然和養花,結果忽然城市水泥森林入侵,小動物在污濁的生活裡堅貞不屈地堅持養花,終於催生出一批透明水母狀的異時空把所有愛花的小動物們保護起來。片尾主人公小動物在水母裡和暗戀的另一隻小動物重逢的時候,四目相對,微微一笑,然後同時拿起放大鏡開始觀察植物⋯⋯我就被徹底地打敗了。
另一個只有三分鐘長的片子,講一隻北極熊向一隻企鵝表白的故事,是讓我看得很開心的。北極熊一邊吃消化餅蘸紅茶,一邊遲疑地說:I kind of like you, you know, you catch all these pretty little fish.  You are a good swimmer.
回家的路上變冷了。從另一座橋走回地鐵站,右邊往遠看就是大西洋。忽然想起來這裡應該就是Vic說夜景最漂亮,最適合表白的那個地方,於是想像了一下Vic來這裡向某人表白的景象,覺得滿靠譜的。哈,哪兩個人在相遇之前,不是隔絕在兩個世界如北極熊和企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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