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7/18

柏林第三周

柏林第三周的星期一,整天无事,待在研究所。感到忧伤,不停查机票,到处找人想要见面。
星期二,晨起飘起大雪。到办公室以后,谈话间说到假期的事情,受到触动,下决心买了复活节回家的机票。晚上就跑去城东去吃印度饭,发现那个饭馆是五年前去过的。
星期三,凌晨四点多醒来睡不着。脑袋里形成一个清晰的决定,秋天要和小兔一起回去上班。
星期四,精神亢奋,顺便订了夏天的行程。忙活一晚上以后才发现自己两个小时没有喝水。
星期五,无比疲惫。去国家图书馆办了借阅的证件,中午见Z,和他讲了这几天的折腾,也感到好笑但轻松。感觉整个身心像坐了一次过山车。一个星期以来没有写出多少东西。
星期六,一早起来到研究所去工作。
星期日,天气回暖,又见到O,去了24小时开放的早饭店。晚上和房东见面,他们说一年一度的芦笋季节又该到了。
又一个周一,夏时制开始后的第一个工作日。从下午开始,天气忽然变得温煦,下班回家的时候还有明晃晃的太阳,照在雨后润湿的青苔上。

那么我们就四月再见。



3/18/18

柏林第二周

寒冷的周日早上,发现街角的早饭店还在开门营业。一对中年夫妇,大概是土耳其人,在柜台后面忙碌。店里只有一个顾客,坐在墙角,是个上年纪的女人,衣服有点破旧,旁边一个硕大的手提箱。

我点了东西,找了一个空位坐下,开始吃炒鸡蛋。大婶开始用德语喋喋不休地大声讲话。我意识到她也许无法控制自己,并不是想要和任何人聊天。气氛略微有些尴尬。然而既然已经来了,她又没有明显的恶意,似乎也没有必要躲开。我继续低头吃炒鸡蛋。

这时候老板把音响打开,传出一种带有强烈九十年代色彩的流行钢琴曲,主旋律则是男声独唱。老板娘本来被大婶的絮叨弄得有点烦,听见音乐,心情似乎好了一点。加上也没有别的顾客进来,她开始用土耳其语和老公聊天。

然后老板忽然趁机亲了她的脸颊一下,顺势搂过她,随着音乐的节奏跳起舞来。

大婶这时候中断了她的独白,开始对着跳舞的两个人说话。我想她大概在问他们结婚多少年了,因为老板搂着妻子的肩膀,得意地用德语回答,“二十年了!”

我也忍不住看着他们,又看看大婶,大婶也看看我,我们互相点头,打了个招呼。

等我吃完炒鸡蛋,正要起身结账,大婶忽然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我一愣,她迅速地端起我的餐盘,帮我把用过的刀叉拿回到柜台那边。我连忙道谢,她显得有点害羞,又退回自己的角落。

我走出店门,心里还在想刚才的事情。不知道大婶是否经常到这里来消磨时光,又是否因为明白自己对早饭店的气氛或许有所打扰,而想要对愿意和她共处的食客表示好意,也是对老板夫妇的一种补偿。又或许她并没有那么复杂的考虑。刚好那首歌也许是老板娘的最爱;刚好他们放下活计跳起舞来;刚好大婶和我作为这一幕的见证人,而成为了某种默契的同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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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一个星期里,我遇见过一只狐狸,买过一束郁金香,安装过一盏灯泡。在寒夜重回两年前曾带着小兔休憩过的路口,敲开一扇绿色的门,里面是烟雾缭绕的酒馆,去和两位明史学者聊人生聊学术。在一家专门做素菜的川菜馆喝下一小杯梅酒。冒着寒冷去找到一家著名的二手儿童用品店,却发现并没有买东西的心情,徒然感到孤独。

每周需要买的东西总是不出几样:面包、牛奶、鸡蛋和明信片。昨天还买了玫瑰红茶和新鲜草莓,带给一个人住在空荡荡公寓的朋友。那公寓的房顶好高,高得需要仰起头才能看到天花板,房间的门都装饰着好看的金色把手。帮她把一座梯子搬进门,好爬上去安装窗帘;梯子本身将来可以成为书架的一个组成部分。我们坐在地板上,喝红茶吃草莓,回忆2007年在波士顿的初见。天色也就渐渐暗了下去。

3/11/18

柏林第一周

先简单记一下每天的日常生活。

早上六点四十闹钟,七点左右起床。用住处的雀巢Nespresso机器煮咖啡(每次一个小的铝箔包装capsule。上周到旁边百货大楼,在花团锦簇的店面里上下找了十几分钟才找到Nespresso专卖店,上去就说只想买咖啡,种类口味不挑,最后装走十匣/一百个,三十七欧元),烤两片全麦面包,吃一个煮好的鸡蛋,面包抹果酱,或蛋黄酱配酸菜Sauerkraut(这次居然开始能够欣赏这种土产特别的味道)。

楼下的单元房装修,工人每周周中大概从上午九点钟开始施工,下午五点多才收工。因此无法在住处工作,通常在八点钟左右(下周希望能更早)出门下地铁。在地铁站里和车上(通常有座位)读小说,Amitav Ghosh, 很容易二十分钟就过去。下地铁换乘摆渡巴士,车身摇晃不能看书,因此就看风景晃过最后四站。下车走路十分钟到研究所,把大衣挂好,查一下系所邮件,泡一杯茶,就拿上手提电脑到楼下图书馆自己的桌子上工作。上周四,馆际互借的第一批中文书悄然到达。使用二十五分钟一次的定时提醒软件,顺利的情况下可以工作三到四个模块,然后上楼休息。十一点左右走路去健身俱乐部,或跑步,或游泳,或做简单的器械训练,十二点半出来买午饭,或回研究所找同事吃饭。

下午每周都有至少一两次的例会和读书会,或约人见面讨论。如果幸运的话,可以再做两个模块的工作。上周比较恣意,五天里去旁边咖啡馆吃过两次蛋糕(研究所旁边就有个不错的法式糕点店真好)。通常希望六点以前可以离开办公室回家,或出外约人吃饭。过去五天里约了两场晚饭,略有一些疲惫。

地铁站附近有两个超市,其中一个卖亚洲食物。为了避免浪费,以及节省时间,尽量一周只各去一次,形成规律。然而习惯了晚餐低碳饮食,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买米。比如今天晚上,吃一大碗色拉,里面放了烤好的甜菜片,加上煎两三根小香肠,烤一片面包,就觉得很满足。

周末现在看来还是应该把电脑带回家。通常周六早上购物,周日起来打扫房间,洗衣服,然后每天安排一两个聚会,回家时间不晚过九点。上个周末去看了电影《黑豹》和一个国立博物馆,去吃一顿越南菜,加一顿在朋友家蹭吃到的牛尾汤。昨天和今天,则是一个小聚会、一个前卫博物馆(Feuerle Collection)、蹭到另一顿饭,以及在本年第一个晴朗温和的春日天气,公园里一场阔别多年的长谈。

但即使这样,仍然会感到是在借来的时间里权作欢颜。没有办法去衡量,再多的重聚是否能够值得某一种分离。在更大的尺度上也是。有时候想想四十岁就在夜空的彼端,几乎可以望见,也很确定似乎知道彼时的位置。但从此刻如何到那里去,却是无可捉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