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洲实录
長白山高約二百里,週圍約千里。此山之上有一潭,名闥門,週圍約八十里,鴨綠、混同、愛滹三江俱從此山流出。鴨綠江自山南瀉出,向西流直入遼東之南海;混同江自山北瀉出,向北流直入北海;愛滹江向東流,直入東海。此三江中每出珠寶。長白山山高地寒,風勁不休,夏日環山之獸俱投憩此山中。此山盡是浮石,乃東北一名山也。
滿洲原起於長白山之東北,布庫哩山下一泊名布勒瑚里。初,天降三仙女浴於泊,長名恩古倫,次名正古倫,三名佛庫倫。浴畢上岸,有神鵲銜一朱果置佛庫倫衣上,色甚鮮妍,佛庫倫愛之不忍釋手,遂銜口中。甫著衣,其果入腹中,即感而成孕,告二姊曰:“吾覺腹重,不能同昇,奈何?”二姊曰:“吾等曾服丹藥,諒無死理,此乃天意。俟爾身輕上昇未晚!”遂別去。
佛庫倫後生一男,生而能言,倏爾長成。母告子曰:“天生汝,實令汝以定亂國,可往彼處!”將所生緣由一一詳說,乃與一舟,“順水去即其地也。”言訖忽不見。其子乘舟順流而下,至於人居之處,登岸折柳條為坐具,似椅形,獨踞其上。彼時長白山東南鄂謨輝【地名】鄂多理【城名】內有三姓爭為雄長,終日互相殺傷。適一人來取水,見其子舉止奇異,相貌非常,回至爭鬥之處告眾曰:“汝等無爭。我於取水處遇一奇男子,非凡人也,想天不虛生此人,盍往觀之。”
三姓人聞言罷戰,同眾往觀,及見,果非常人,異而詰之,荅曰:“我乃天女佛庫倫所生,姓愛新【漢語金也】覺羅【姓也】, 名布庫哩雍順。天降我定汝等之亂。”因將母所囑之言詳告之,眾皆驚異曰:“此人不可使之徒行。”遂相插手為輿,擁捧而回,三姓人息爭,共奉布庫哩雍順為主,以百里女妻之。其國定號滿洲,乃其始祖也。
歷數世後,其子孫暴虐,部屬遂叛。於六月閒,將鄂多理攻破,盡殺其闔族子孫。內有一幼兒名樊察,脫身走至曠野,後兵追之,會有一神鵲,棲兒頭上。追兵謂人首無鵲棲之理,疑為枯木椿,遂回。於是樊察得出,遂隱其身以終焉。滿洲後世子孫俱以鵲為神,故不加害。
我们今天读到的这段文字,来源于乾隆朝重新编纂的汉满蒙三种语言的《满洲实录》。Pamela Crossley在她的A Translucent Mirror一书中,引证这段史料,认为“满洲”身份认同直到乾隆朝才大规模被建构形成,留下一段学界公案。但亦有证据表明,这段关于满洲起源的传说是以早在顺治朝就成形的《太祖武皇帝实录》为底本的,没有Crossley说的那么晚。将近十年过去,涉及清王朝统治的自我认同(到底是满?是汉?还是跨越民族界限的天子?)的争辩,作为所谓美国汉学“新清史”的中心议题之一,余波至今久未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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