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圃记_秋
立秋之后,整个八月天气都意外地凉。一场场雨下过去,就可以望见九月。我的西红柿因为种得晚,从六月种子撒下去,发芽长大,两个月后已有半人多高,挂满了果实,却迟迟不能够成熟。转到九月初开学后,果然天气开始回暖,借着夏天最后的一周烈日,终于有青果披上一抹微红。晒饱阳光的果子触手温热,十分香甜。前前后后大概一共摘了三四十个。
西红柿的性子不等人,往往果实一旦熟透,枝条便已经枯萎发黑。看邻居家无人照料的cherry tomato,枯瘦的茎叶,枝端成串的红珊瑚珠般的果实,一碰就掉下来,落在地上便迸溅出汁水。盛夏末尾,还未收获就已开始凋零。
豆角倒是收了一茬又一茬,每个星期摘两次,有时候自己吃,有时候送人,直到九月底十月初都还有。因为懒,买的是成丛生长的品种,不用搭棚(也不能豆棚闲话),每次摘豆子的时候却要蹲下来,常常被蚊子咬得落荒而逃。
秋天长成的还有六月种下去的胡萝卜,后来很喜欢带小兔去拔,拔出来有的是橙色,有的深红色,有的浅黄白色,切成丁炒饭很漂亮。被丢弃的萝卜苗上面后来爬下来一种花青虫,被生物学家收起来拿到实验室去了;听研究昆虫的同事说是黑燕尾蝶,又喜滋滋拿回家养,买了香芹(parsley)来喂,萝卜苗也吃得很香。于是在学圃之余,又全家一起见证了小虫变成大虫,弓起背来吐出一道细丝把自己拴在树枝上,然后蜕皮成茧的过程。前后一共捉到过两只同样的幼虫,一只成茧后不幸被寄生虫感染夭折,另一只静静沉睡了两三个星期后,忽然在一个雾气腾腾的早晨破茧而出,展开黑底花斑美丽的翅膀。我那天刚好去纽约办事,去程火车上收到生物学家打来的紧急电话,办完事连忙回来,赶上蝴蝶翅膀已经变硬,一起在楼下把它放飞。仰望一双翩跹的翅膀,消失在万里云罗深处,既为它欢喜,又不舍。
有一位大姐,美国人,也在这个园子种菜,春天从某个店里买下来一种“亚洲瓜”,还辛苦给它搭了架子。没想到一夏天过后,藤爬了老高,只结出一个钟形的果实,并且越长越大,眼看已有两尺多长,表面生了尖毛,还盖了一层白霜,她以为碰上了怪物。她来菜地清理,已经将根挖出来,正好迎面碰上我,便问我是否认识。我说让我切开来看一看。抱着妖怪瓜回家,擦去白霜,切开一看,可不就是我们上好的大冬瓜!
十月末最后收获的,是八月初西葫芦暴卒之后种下去的白萝卜。和小红萝卜相似,耐冷,也不需要太多照顾,两个月后,青翠的萝卜缨子就长成一环一环美丽的放射图案。因为地翻得不够细,萝卜本身并没有长得很长,但纹理颇为细腻。煮了一回汤,又把其余的切成条用白醋和糖腌渍起来。萝卜缨子洗净晾干,切碎了加盐再腌几个小时,攥掉水,拌醋、香油,就是下饭的小菜,有雪里蕻的风味。所以万事万物,经过自己的手,居然也就都不辜负当时播种一场。
Labels: garden
1 Comments:
hiahiahiahia找到你啦~~~~
种菜这几篇写得好得很。我暂时只养点好养的花草,那种发芽开花的希冀和养死了的伤感是一样一样的。。
婆婆刚种下一些菜蔬,看看专业人士走了以后我是不是也能继续摆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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