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8/10

活计

最近半个月接了一个活计,给去年出版的一本医疗史新书写书评,中文,五六千字,昨天写完了。很久没有,确切说是从来没有用中文写过这么长的学术性文章,因此格外小心谨慎。二百多页的书,一个星期重读作笔记,一个星期写初稿,又改了三天,从头到尾读若干遍。发觉自己写初稿的时候,会先把自己印象最深的部分写出来,亦即这本书在本领域中的主要贡献,可是重新读的时候却觉得没有专业背景的读者根本看不懂,还不如放在文章最后好些。又及,初稿中很多句子都用相同的关联词勉强连缀在一起,读起来只觉得前言不搭后语,只能一句一句择出来,重新排列组合一看,哦,原来当时的思路根本就是跳跃回环的,想一出是一出。最终也并没有把握交出去的文本能够做到明白晓畅。

一个月前读钱穆的《中国史学名著》,读到其中范晔的一句话:“常耻作文士,文患其事尽于形,情急于藻,义牵其旨,韵移其意。”(《狱中与甥侄书》),十分折服。过分雕琢文章的样貌,往往牵累本来想说的事说不清楚。写英文的时候,本来不知道多少典故词藻,倒更容易做到平实明白;写中文的时候就会犯这个毛病,四字成语到处冒出来,反而显得堆砌(好吧,我本来想写“佶屈聱牙”。。= =)

另一个感受是著述之不易。就说那本书,一年前初读,只觉得处处合心意,豆瓣上打了五星。这次重读得仔细,又为了写书评回去翻找引文原文,就发现很多问题。为了构筑完整的论述,隐没史料中芜杂和难以解释的部分,难以服人,很多子命题也显得有些牵强。虽然整体上说,已经是近年来难得的好作品,作者本人也是天资与勤奋俱备,仍然不免有些可惜。也许谁都无法避免给自己构筑幻象的城池,但如果有耐心等它破灭,再筑,再破灭,如此这般几次之后,呈现出来的叙述才比较禁得起推敲。

也不知道自己已经筑到第几轮了。但至少,手里的砖石是真实温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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