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8

01-03-2008 notes

非常粗略的笔记。我要试着很直接地把话说清楚,还需要一段时间。

读《locating medical history》。七八十年代开始的social/cultural history of medicine开始反思自身,反思被丑化了的医学史传统。看Susan Reverby和David Rosner语气平和地回忆自己如何在七十年代投身政治运动,机缘巧合学了历史,又如何与自己的老师们分道扬镳,颇多感慨。当医学史还是名医手中把玩的副业,年轻人就要打破这些闭门造车的套路;然后到了今天,我们在医学史界发表的文章里看到的都是gender, race, class, power,就是搞不清楚how medicine actually worked。人们开始议论,不再有医学的医学史,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不管怎么样,我的好奇心都是来源于中国近代医疗变迁的史实,以及如何把当今日益尖锐的社会矛盾与并未远离的过去重新联系起来。知道些欧美医学史界目前的状态及其演变的历史渊源,还是有益于看清楚自己将要打交道的人的来路的。学到一个德语词:zeitgeist(时代精神)。如果说七十年代的zeitgeist是解构与反思,如今是什么呢。那些曾经满怀不平的年轻人都已功成名就,谈论革命不再时髦,越来越玄妙的social theory更乏力解释现实中的苦痛。现在回望,最能让我产生精神共鸣的反而是上个世纪的前半叶,祖父祖母一代年轻的时候。

在燕京藏书馆无意中翻到潘光旦的《优生与抗日》,是关于优生学的几十则短论,读来触目惊心。潘先生何等人物,在国内最早教授社会学、人类学、民族志等科目,曾任西南联大教务长、入民盟高层。57年被打倒,晚景凄凉。然而优生学是什么,给中国带来过什么,潘先生这样的高知又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未见得划右派之后就人人喊打,平反之后又一点批评的意见都不能提吧。例如他说,一个人不仅该对小家尽孝,还应该对民族尽孝。对民族尽孝的方式有三种,其一其二是努力工作之类的话,其三则包括两条,一是可以为民族死,即粗劣落后之分子该当情愿被淘汰;一是可以为民族生,即优秀健康之分子应该为民族努力生育,并批评当时若干妇女倡言的不育观是对民族的不孝。如何判定优劣呢,标准竟有门第清白云云。个人自由主义根深蒂固如我,读来不禁脊背一阵阵发凉。仿佛看到无数腥风血雨,就在潘先生大笔一挥之下被轻描淡写过去了。

冯客(Frank Dikotter)曾有一短短专著论中国优生学之兴衰,读起来觉得话没有说透,功夫也没有做够。过几天得想着把Daniel Kevles关于美国优生学说兴衰的那本In the name of eugenics借来读,应该很好看。

借回家新亚书院讲演集,读了钱穆关于汉唐官制得失的两三篇短文,极清晰极透彻,终于明白有汉一代,何为丞相,何谓三公九卿,又哪里来的大司马大将军;也终于明白何为唐的三省六部制,中书省门下省如何相互协调制衡,御史台如何内外分工,刺史又如何由汉的地方监察官转变为太守的上司,本意为巡察的节度使又如何在地方坐大,中央集权反而演变成藩镇割据。十几年没有搞明白的东西十几分钟都讲明白了。非常叹服。

Labels: